散文《树痴》

2019年03月08日16:41  来源:济宁新闻客户端  作者:张建鲁

人们爱树,树名有的不同,各有其可爱的姿采风韵。松柏的雄伟、白杨的挺拔、柳树的随和、枣树的倔强、红杉的高贵、椰树的奉献、果树的丰盈、橡树的舍取……而父亲最喜爱的树,是梧桐树。它易栽易活易长,成材快,要求少。要追述父亲喜爱梧桐树的真正原因,还得从人民的好书记焦裕禄谈起。焦裕禄同梧桐树一起,在河南兰考县防沙固林,改变了兰考人民的贫穷面貌。父亲爱梧桐树,也可能是他这个老八路、老党员,同焦裕禄脉胳相连,心灵相通的缘故吧!

我家住的房子,座落在村子的西北头,是鲁西南最普通的四合院,院子的西墙临着小巷,房后是个大鱼塘,因地下水下降,早就鱼飞塘枯了。父亲从塘底一筐一筐的背土,加宽了塘沿。在宽敞的房后,父亲栽下二排二十棵的梧桐树,院墙西沿墙又植了十棵梧桐树。梧桐树的周围,父亲都用铁锨围了一圈泥土,一有闲隙,他就提着水浇树,他说:“北方的天旱,梧桐树喜水。”

我听父亲说,梧桐树只要不缺水,长得就快!七八年就能成材。我想,如果长得再快点,这么多的树就可换好多钱来,家里也不用这么困难了。一天放学后,我认真地用削铅笔的小刀,在刚栽下的梧桐树上,刻下了“快长大”三个横歪竖斜的字,只见顺着深浅不一的笔划,流出了淡绿色的浓水汁,我连忙用褂袖子捂住。父亲看见了,把我一顿好打,给我讲了好多关于树的故事。也许打得太疼了,至今我还记得清清楚楚。这顿打使我明白了不少的事理,使我的童年直至我的生命,都融进了树和绿色,每年植树时,我都跑在前头,每多栽一棵树,就多一份安慰,多一份快乐。

我家的院子里,东西也有两棵梧桐树。母亲叫父亲在两棵树中间拉根铁丝晾晒衣服、被褥,父亲先把废胶鞋底围在树干的四周,在废胶鞋底上慢慢捆上铁丝,就怕铁丝勒进梧桐树的树皮里面。

春天到了,不知不觉梧桐树长到了碗口一样粗,父亲指着树冠的枝桠间那隆起的黑点点说:“就要开花了。”那隆起的黑点点儿则是梧桐树初发的芽豆豆。没几天,毛茸茸的芽豆豆就绽开了花,象粉红的小喇叭,我拾起放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香香的甜甜的沁人丹田。

夏天到了,父亲干完农活回来,不是给梧桐树松一松土,就是挑水浇树。院西房后的梧桐树那密密实实圆圆的桐叶,织成一片荫凉,非常惬意,恬静。霎时间,除了梧桐叶间漏下的阳光的轻抚和徐徐吹来微风的细语,就是全家人的说笑声。

秋天,偶尔你从梧桐树下走过,会有一片两片的圆大的桐叶,落在你的头上,你会感到秋天不约而至了。有时,我觉得季节的轮回更替是个谜。昨天还是风和气暖,一夜北风乍起,梧桐树的叶子就落满了一地。

此时,父亲心里有说不出的迷茫和惆怅。

我帮父亲浇水的时候,嚯地发现,院西墙栽的一行梧桐树,从南往北数第三棵长得特别快,象比它前后的树早栽了一二年。我问父亲,“这是怎么回事?”父亲说:“树底下,是一个放地瓜的地窖,地窖塌了填满土栽下的这棵树。”我明白了,父亲为什么给树松土的原因。一天不知怎么回事,这棵树身上,突然多了一行从上至下的毛笔字:“宁要社会主义草,不要资本主义树。”父亲看了默默搬来凳子,带着对梧桐树愧疚的心情,用毛巾蘸着水,慢慢地把这行字擦掉了。他用手抚摸着抹擦后泛绿的树皮,嘴角露出一丝酸楚的笑。

字抹擦去了,父亲的心里似乎也干净了许多。

父亲爱树,传染给了全家人。当父亲得知自己平反昭雪的消息。他拿着桶又给梧桐树浇水了,全家人紧随他的后面,帮他挑水松土……父亲扬起满是密密黑黑胡茬瘦削的脸,凝视着他亲手栽下长大成材的梧桐树,泪水从他那半张半阖的眼里流了出来,滴落在梧桐树的根茎……(写于2000年10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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