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孔府》第十六章 达生领衔修家谱 少年忧国诗抒情

2019年03月17日11:41  来源:济宁新闻客户端  作者:杨义堂

1930年晚秋的一个早上,曲阜孔庙东路诗礼堂院内。院子里有一棵唐槐和两棵宋代的老银杏树,唐槐已经枯死,银杏树历经千载,仍枝叶茂密,尤其偏西那株雌银杏,仍然硕果累累。孔府菜中有一道名菜,叫作诗礼银杏,就是将这棵树上的白果打下来,用蜜汁炒制而成。在瑟瑟秋风中,老银杏的满树黄叶纷纷飘落。

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孔子后裔们早早地来到这里,有方面大耳的财主,也有小户人家的代表。有的已经穿上了棉袍,戴上了棉护耳;有的穿着短袄、大棉裤,一看就是一个庄稼人;有的还是单布长衫、方口浅鞋的私塾先生,站在诗礼堂的院子里,和树上的落叶一样,冻得瑟瑟发抖。

这是介于西侧孔庙大成殿院和东侧孔府的一处院落,南从大成门东侧起,最前面的一出院子就是诗礼堂,是孔子当年教孔鲤学诗学礼的地方。

孔印秋走上前台,哑着嗓子说:“欢迎远道而来的各位宗亲,今天我们在这里举行孔子世家谱告庙开馆仪式,正式开始编修孔子世家谱。我们孔氏,源于至圣孔子,天下一家,绵延不绝。原定六十年一大修,三十年一小修,大修以甲子为期,小修以甲午为期。从最后一次乾隆年间修家谱以来,已有一百八十多年了,子孙繁衍,支脉流传,确实到了非修谱不可之地步。在此,我要感谢衍圣公府的公夫人孔陶氏,她从十年前执掌公府的那一天起,为了复兴孔氏家族,就着手准备编修全国的孔氏家谱,并且付出了很大的精力。可惜的是,她因操劳过度,过早地离开了我们,没有等到今天!我们要不辜负这位公夫人的遗愿,戮力同心,完成家谱编修这一德在宗亲、彪炳千秋的盛举。现在,请各位宗亲随同大宗主、衍圣公孔德成先生到家庙告祭!”

10岁的孔德成身穿镶红边的黑色古代祭天服,目不斜视,走在前面,孔氏族人们跟在孔德成的后面,缓缓地向后院走去。而孔印秋则给远道而来的宗亲们当导游:“大家看,诗礼堂后面的这眼古井,叫作‘孔子古宅井’,是当年孔子饮水之井,后人将这口井里的水称为‘圣水’。乾隆8次来曲阜,竟有5次题字。井的后面这座红色墙壁,叫‘鲁壁’,当年秦始皇焚书坑儒时,孔子九世孙孔鲋把《尚书》等经典藏在此壁内。到了西汉景帝时期,皇帝刘启的儿子鲁恭王刘馀好治宫室,他为了扩建王宫拆除孔子故宅时,忽然听到天上似有金石丝竹之声,结果从墙里面发现了《尚书》、《礼》、《论语》、《孝经》等书,一共几十篇,人们就把它们称为“孔壁古文”。其中最有影响的是《古文尚书》,它比《今文尚书》多十六篇。”

孔印秋一边走一边说:“这鲁壁之后呢,是崇圣祠,在这里供奉孔子的先祖五世和颜回、曾子、子思、孟子等四配父母的神位。”

孔德成已经在崇圣祠上站定,等宗亲们排好队形,领着他们向孔子的上五代祖先进行叩拜。

然后,他们又一同回到诗礼堂前,孔氏族人一一向少年衍圣公孔德成作揖行礼,孔德成也依次躬身答礼。

行完礼,气氛开始放松起来,一位宗亲挤到前面,问道:“我们是甘肃来的宗亲,我想问一下小公爷,我们外地宗亲怎样入谱啊?”

孔印秋说:“我来回答吧,在康熙年间,孔尚任编修的世家谱收录了在外地的流寓户的支系,但是,后来由于各地州县要根据孔子世家谱来减免孔氏族人的徭役和兵役,影响了当地州县的利益,衍圣公与各地官吏发生过一些纠纷,到乾隆年间再编修世家谱时,就把外地宗亲的谱序全部删掉了。这一次,我们将广开渠道,修全国的大谱。前一段时间,我们已经派了家族里的青年人到全国各地进行了寻访。凡是能够查明的宗亲,一律入谱。一时查不到的,也收录在案,以供后人查明。我们编修的体例是,第一集,曲阜的二十派六十户,每户一卷;第二集,中兴祖四十三代之后流寓到外地的34支,每支一卷;第三集,中兴祖前的流寓户10支,也是每支一卷;第四集,历代与家谱失去联系、尚待查证的,都编到这里来!”

有人就问:“那是不是只要是姓孔的,都能编进世家谱啊?”

孔印秋说:“当然不是!我们也有严格的条件:一是孔末后代的伪孔,不准入谱;二是辱祖玷宗,丧名败节的,比如不孝、不悌、干名、犯义、僧人、道士、邪物、优卒、贱役,不准入谱;三是按人交钱,最少一元大洋,多交不限,违者不准入谱;四是不按照行辈取名的,不准入谱。我们孔家的行辈,那是皇帝赐封的。如明朝朱元璋赐给孔氏行辈8个字:公彦承弘,闻贞尚胤。明朝末期,六十五代衍圣公又立了孔氏行辈10个字:兴毓传继广,昭宪庆繁祥。清朝同治年间,七十五代衍圣公孔祥珂又立了孔氏行辈10个字:令德维垂佑,钦绍念显扬。民国初年,七十六代衍圣公孔令贻又立了行辈20字:建道敦安定,懋修肇懿长,裕文焕景瑞,永锡世续昌。这些行辈是不能随便改的。另外,凡是过养的别姓的儿子,入赘的女婿,随母亲改嫁过来的男子,都不能入谱!”

大家听了,一致喊好!

有的说:“这个办法好,既能把全国的孔氏族人团结起来,还能不乱姓,你们想得可真周到!”

孔印秋又说:“走,大家一起到谱馆去参观吧!”

孔府三堂东西两侧的十几间厢房已经腾出来,作为族谱的印刷车间,从济南老字号聚文斋印刷所买来一套崭新的印刷设备,靠墙一字儿摆开的是一层层的铅字架,又请来了几名戴老花镜的印刷师傅,正在仔细的调试设备,做好了一切开机印刷的准备。族人们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新鲜得不行。

晚上,孔府三堂内,房梁正中挂着的一盏汽灯丝丝作响。八仙桌子旁,老族长孔传育、孔印秋坐着说话,几个青年人正在用算盘噼里啪啦地算账。一位年轻人喊道:“修谱的捐款统计出来了,最少的1元,最多的1000元,其中,曲阜本地六十户捐献银两3682块,外地的支派捐款4842块!”

老族长孔传育磕头打盹的,快要睡着了,听到捐献的钱款数,激灵一下醒了。他问:“1000块大洋,这么多?看看是谁交的?”

年轻人说:“甭查了,还能有谁啊,再大的财主也舍不得捐这么多,就是咱们民国工商部长孔祥熙啊!”

另有一位年轻人抢着说:“你们说说,孔子现在在中国不吃香了,为什么这位部长大人对续修家谱这么上心啊?”

孔印秋说:“我们孔八府的孔祥勉,在南京一家银行里当经理,他曾经讲过孔祥熙的一个故事,说孔祥熙到英国的时候,自称是孔子第七十五代嫡孙,英国女王亲自接见他,还给他画了一幅画,一棵大树下面有一株小蘑菇。”

青年人问:“蘑菇和大树是什么意思?”

孔印秋说:“那意思是说,和中国两千多年的孔氏家族比起来,英国皇家就像大树旁边的一株小蘑菇。”

孔传育一边点着头,一边赞叹地说:“这个孔祥熙!我们孔氏家族可要给孔祥熙记一功!哎,印秋,你说,他的家谱能续得上吗?这要怎么办好啊?”

孔印秋不慌不忙地说:“老人家,您放心吧,这下好办了!八府的孔祥勉和孔祥熙部长交情不错。他把我们重修家谱的事和孔祥熙说了,孔祥熙亲自回了一趟山西太谷县,把他们祖上十几代的家谱都抄下来了,孔祥勉就将他的家谱和我们曲阜乾隆年间的家谱一对照,嘿,发现曲阜城北纸坊户有一支族人,在明朝初年迁到了山西,与孔祥熙的十九代祖先一个名字,这不,对上号了!今天我们收到了孔祥勉从南京寄来的这些资料,非常翔实,你老不相信,可以审查审查嘛!”

孔传育一摆手说:“嗨,还审查什么查,现在孔府这么难,上头一根大梁能帮助孔府顶着,这可是我们盼也盼不来的好事啊!你们孔八府的人都说是了真的,那还能有假?!我年纪大了,不能和你们小青年一般熬夜了,我要回去睡喽!”

他老人家打着一串哈欠,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走了。

1931年9月18日,日本驻中国东北地区的关东军突然袭击沈阳,向中国东北军驻地北大营发起进攻,发动了侵略中国东北的战争。东北三省陷落在日寇铁蹄之下,东北的大好河山狼烟滚滚,人民惨遭屠戮。

在曲阜二师红楼里的一个教室里,挤满了学生。前面的学生还能规规矩矩地坐着,后面的学生都站了起来,气氛非常热烈,由学生会及各班代表组成的“南下抗日请愿指挥部”,正在这里召开会议。黑黑胖胖的王大牛老师神色十分严肃,他在讲台上极具鼓舞性地演讲:“同学们,由于蒋介石、张学良的不抵抗主义,东北三省的大好河山已经被日寇占领,人民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中共山东省委和泰安中心特支要求我们曲阜二师特别支部组织学生南下请愿团,赴南京请愿,要求政府出兵抗日,驱逐日寇,收复东北!同学们,你们说,我们怎么办啊?”

有人高呼:“同学们,大家起来,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有人喊:“响应党的号召,南下请愿,逼蒋抗战!”

王大牛说:“好,我现在分配任务!由我担任赴南京请愿团总指挥,统一指挥这次斗争。请愿团下设宣传组,负责动员发动和对外宣传;外交组,负责与各校联系和向兖州车站交涉车辆;还要选拔一批骨干,组成铁血敢死队,在向站方交涉车辆不成时,强行夺车南下!下面,请各组讨论自己的工作方案。”

宣传组的几个学生来到另一个教室里,围坐在一起,讨论宣传活动方案。一个叫大柳的学生说:“我们按照班级,把每一个学生都发动起来,一起去兖州火车站,南下请愿!”

一个叫王胜的学生说:“我家是兖州的,我有同学在兖州乡村师范学校,我要去兖州,把那里的学生发动起来,一起参加。”

一个矮个学生说:“我家是济宁的,我要和几个济宁的学生一起回济宁去宣传,把济宁省立七中的学生发动起来!”

还有一个胖胖的学生说:“我们是否也把明德中学的学生也发动起来,一起去请愿?”

另一个说:“我们不去明德中学,他们都是些圣裔子弟,光知道读四书五经,一帮落后分子,不给我们捣乱就不错了,不去!”

有一个叫小春的学生神秘的说:“说起捣乱,我发现了一个情况。”

大家一下子兴奋起来,围过来问:“什么情况?快说!”

小春说:“这两天下午放学后,我发现几个穿长袍马褂的学生在我们学校的食堂门口偷偷地抄我们的标语。我怀疑是明德中学的学生,怕是到曲阜县党部告密去了吧。”

大家吃了一惊:“啊,这还了得!我们要报告总指挥!”

大柳比较老成持重,说:“先别报告,我们要把这件事弄清楚了再说。明天下午放了学,我们在食堂门口把他们捉住了,蒙上眼,如果是坏学生,狠揍一顿,然后,再报告总指挥。”

大家一致说好,然后铺开红纸,开始写标语。

第二天上午,宣传组的同学们把写好的标语贴到了学校食堂门口。下午放了学,大柳等几个学生早早的拿了饭缸子到食堂门口,佯装打饭。过了一会儿,三个穿长袍马褂的少年来到了食堂门口,看到新贴出来的标语,从长袍袖子里拿出本子和钢笔,认真地抄起来。

大柳、王胜他们突然出现,用红布条勒上他们的眼睛,拉到食堂后面的一个空地里。

王胜说:“你们是干什么的,快说!否则,就要挨揍了!”

一个穿长袍的少年争辩说:“我们是明德中学的,来抄你们学校的标语,不是偷东西的。”

小春说:“哈哈,我观察你们好几天了,今天终于把你们捉住了!说,抄标语干什么?”

长袍少年说:“你们的标语好啊!有说服力!我们同学们都说这样的标语带劲儿!快放了我,我要抄回去,我的同学们还在等米下锅呢!”

王胜压抑住心中的高兴,不动声色地说:“敢不敢跟我去县党部说清楚?”

长袍少年说:“到县党部干嘛?不信,我带你们去我们班里看看吧,他们都可以给我作证!”

另外两个少年也说:“你去我们学校看一看,不就清楚了吗?”

王胜使了个眼色,大柳给他们揭开了眼罩。

王胜说:“走吧,去你们学校看看去。”

他们一起走出校门,穿过孔庙,来到了孔庙西侧的明德中学。在西厢的两间低矮的教室里,一帮中学生正站在座位旁舞文弄墨。地上,横七竖八地晾晒着写好的标语。

王胜一进门,看到这些学生的战绩,高兴地哇哇大叫:“哎呀,你们真是太棒了!悄悄地干起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们是一帮落后分子呢!”

那些学生七嘴八舌地说:“怎么会呢?”

“我们也是热血男儿,民族危亡,岂能无动于衷!”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一个瘦瘦的学生说:“二师的学生搞斗争有经验,带领我们一起干吧!”

王胜说:“好啊!我们要和济南、泰安的大学生们一起,到南京请愿,北京的大学生已经去南京了,我们要声援他们!你们怎么办?”

孩子们高兴地喊:“参加!”

“一起去!”

“国难当头,不当孬种!”

王胜说:“你们选出两个代表,我们去找总指挥汇报,到时候一起去!”

最后,他们选出来一个学生担任明德中学的指挥。

学生们忘记了吃饭,几个同学兴冲冲地一起回二师找总指挥汇报,得到了总指挥的同意,并分派了任务,明德中学的学生们也加紧筹备起来。

12月16日清晨,曲阜二师和明德中学的学生请愿队伍一起出发了。他们打着红旗,迎着朔风,冒着严寒,浩浩荡荡奔向兖州。下午,包括兖州乡村师范、济宁省立七中、泰安师范等七所学校的学生共1000多人在兖州火车站聚齐。听到学生要劫车到南京请愿,兖州车务段的段长、车站人员和火车司机都吓跑了。学生们终于找来了一个没有跑掉的副站长,指挥部要他派车,他不敢做主,遂致电请示南京政府铁道部,回电曰:把车砸了,也不能去。事已至此,学生们只得决定夺车。

这时,正有一辆201次特别快车由北向南驶来,总指挥王大牛一声令下,敢死队全体队员马上勇敢地跑上铁路,一个个扯着手卧在轨道上,这些卧轨的学生,既有二师的,也有明德中学的。在他们带动下,其他学校的同学也趴到冰冷的铁轨上。列车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列车快要轧到同学的时候,车慢慢地停了下来。

大家高兴地喊到:“火车停下了!”

“我们胜利了!”

宣传组的王胜、大柳等同学立即登车,分头向旅客进行宣传:“乘客们,大家好,我们是学生请愿团的。日寇占领了东三省,为了要求政府出兵抗日,我们要南下请愿,当局不给派车,请愿团只有截车,请大家理解我们这些爱国的学生吧!”旅客们听后很受感动,纷纷下了车。

请愿学生全部登车。但火车司机却不敢开,因这列车挂着一节“万国邮车”,怕引起国际纠纷,要学生们下车。双方僵持中,那个副站长也偷偷地跑了。这样,津浦铁路交通中断,南下车滞留泰安,北上车滞留临城,如此过了四昼夜。至18日,兖州已滞留北上旅客四五百人。

事情闹大了,山东省省长韩复榘命令驻兖州的二十师派铁甲车前来弹压,士兵们一个个荷枪实弹。学生们毫不畏惧,趁机向军警们讲演,宣传抗日,并高呼:“革命的战士们,掉转你们的枪口,对准我们共同的敌人日本帝国主义!”等口号,在车站内外张贴了“打倒国民党”、“拥护苏维埃”等标语。

夜晚,大家露宿车站。冬夜的寒风,像刀子一样的刺骨,大家挽着手,唱着《抗日歌》等歌曲,抵抗严寒:

中华锦绣江山谁是主人翁?

我们四万万同胞!

强虏日寇逞凶暴,

快一致永久抵抗将仇报!

家可破,国须保!

身可杀,志不挠!

一心一力团结牢!

努力杀敌誓不饶!

努力杀敌誓不饶!

中华锦绣江山谁是主人翁?

我们四万万同胞!

文化疆土被焚焦,

须奋起大众合力将国保!

血正沸,气正豪!

仇不报,恨不消!

群策群力团结牢!

拼将头颅为国抛!

拼将头颅为国抛!

悲壮的歌声划破夜空。但是,由于天寒地冻,饥寒交迫,一些同学还是撑不住了,有的开始生起病来。

正当学生们饥肠轱辘的时候,明德中学的几个同学提着两个大布兜子走来,他们一边走,一边大声说:“我们的小校长孔德成怕大家挨饿,给大家捎馍馍来了!”这消息让同学们为之一振,纷纷又来了精神,他们大声说:“有小校长支持,我们要斗争到底!”分到馍馍的同学们舍不得吃,每人咬一小口,就传给下一个同学,一个个馍馍在同学们中间传递,鼓舞着学生们的斗争士气。

原来,12月18日这天,孔德成在陈八、吴章的陪同下,到明德中学跟班学习英语。在教室里,孔德成发现课桌大都是空的,只剩下三四个学生。正在诧异,上课铃响了,英语老师进来了:“听说,今天学生们很多都到兖州火车站截火车去了,你们班的学生也去了吗?”

有一个学生回答:“是的,先生,这些同学都到兖州去了。”

老师问:“你们怎么不去呢?”

一个学生愁眉苦脸地说:“我们都是家里用轿子送来的,家里的人就在门口等着接我们,根本走不了。”

老师问:“达生,你呢?”

孔德成说:“老师,我不知道啊,我每天只上一次英语课,上完就走的。”

老师又问:“如果能去的话,你们去不去?”

孔德成和这四个同学一起异口同声地回答:“去!”

老师说:“很好!爱国,没有旁观者!日寇占领我东北,杀我亲人,每一个有血性的人都应该参加。你们现在还小,家里管得严,不参加没有关系。但是,也要以各种方式表达爱国志向,好啦,我们上课!”

孔德成的心已经飞向了兖州火车站,想象着自己和班里的同学们紧紧地站在一起,一起喊口号,一起登上火车到南京去请愿,在警察面前临危不惧。他想:我不能和同学们一起去抗日,怎么才能帮助他们呢?终于,他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他让陈八、吴章每天从酒坊里领出几大兜子馍馍,带到学校里,让去兖州车站的同学带上,送给那里的同学们吃。

不久,北平和济南的请愿学生从南京回来了,他们抵达兖州火车站,与曲阜二师等七校的学生会师,双方代表在车厢里召开联席会议。会上,先由平津学生代表报告在南京请愿的情况,北平的学生泣不成声地说:“蒋介石已对请愿学生下了毒手,和平请愿已无济于事,同学们不必再去南京了,回校吧!”

二师的学生们听了,都呜呜地哭起来。总指挥王大牛老师站起来说:“同学们,不要哭,不要被反动派吓到。我们在这里坚持了四天四夜,表达了我们抗日救亡的决心!鉴于目前的形势,我们不再去南京请愿了,各返本校,准备以后进行其他形式的斗争。”

当晚,被学生截留的201次列车南开。二师等校的学生陆续返校,返校前,二师学生在车站内外张贴了“打倒蒋介石”、“拥护苏维埃”等大标语。

晚上,他们乘车回到曲阜姚村站,在深夜里步行回校。明德中学的学生和二师的学生携手并肩行进。大家在曲阜街头分别时,孩子们都紧紧地抱在一起,这个说:“我们二师和明德中学今后要团结起来,共同组织抗日活动!”

那个说:“那当然,从今后我们就是革命战友了,在以后的战斗中,要戮力同心,永远战斗在一起!”

有一个人大声喊道:“说得好啊,二师和明德中学的同学们,我们要戮力同心,团结抗日!”

大家一起喊道:“戮力同心,团结抗日!”

学生们回来上课了。下课后,大家讲着在兖州的见闻,一个个群情激昂,孔德成羡慕得不得了,感觉到身边的这些同学,一个个都是大英雄!

这天傍晚,孔德成在院子里散步,他面对天下滔滔混乱不已的现状,面对岁暮荒村的荒凉,听到几声大雁的鸣叫划破天空,他感觉到这声声雁鸣给秋天的世界带来力量和希望!一首《感怀》的诗歌不由得喷薄而出:

天下滔滔乱未已,

岁将暮兮空自织。

满林黄叶带荒村,

几点雁声横秋色。

九一八事变以后,来曲阜的日本人渐渐增多。日本济南总领事馆、青岛总领事馆、日本各商社、日侨团体纷纷来曲阜考察。有一些日本客人对衍圣公很感兴趣,坚持要见衍圣公。见到衍圣公后,站成一排,恭恭敬敬地向孔德成行礼,和孔德成一起合影留念。

济南总领事馆有一个叫马场村吉的日本人带领一个日本斯文会的团体,来到曲阜后住了下来,他们每天到孔庙测量,把孔庙里每一个大殿、每一个石碑、每一根龙柱都测量好,记下数据,画好图形,说要在日本建一所孔庙。马场村吉整天在街上跑来跑去,笑嘻嘻的,见人就鞠躬,慢慢地和曲阜的人都熟悉了,曲阜人看他脾气好,都和他开玩笑,称他“笑面虎”。

从学生们抗日请愿活动以后,小孔德成坚决不再会见任何来孔府参观的日本人。每当孔印秋请他去会见日宾时,他常说的一句口头禅是:

“呸,小日本鬼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就说我病了,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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