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雨》

双脚沾着泥巴，在这座北方古城已工作生活快二十年了。每当天上飘来云朵，我就盼望那飘来的云朵能化作点点雨滴洒下来……哪怕在梦中，下雨也是恬静、惬意的。

一觉醒来，多情的雨滴又在弹奏城市一天的序曲了。

城市下雨了。

一把红伞，一把绿伞，又是一把红伞……

是雨中盛开的花？是雨中流动的霞？是诗？还是画？

只要雨下的不是裹着风的倾盆大雨，大街上你就会发现大大小小、形形色色的雨伞，任雨点敲打在五颜六色的伞布上，时缓时急，时轻时重，似欢庆时那敲响的腰鼓声声、过节时燃放的爆竹阵阵；似爵士手打出的打击乐，伴着城市快节奏的生活。偶尔，你还会发现，有一两个漂亮的少女伸出娇嫩纤细的手，接住伞檐滴下的晶莹透亮的雨滴，感受一下大自然的神奇！更有天真无邪的孩子们，在雨中打闹戏嬉，那胸前的红领巾，在雨中似燃烧的红叶更加鲜艳美丽。

城市的雨是美妙的。那生我养我的乡村春雨缠缠、夏雨绵绵、秋雨潇潇才是我难忘钟情的。

我上小学五年级的那年春天，干旱了一冬没下雨雪，地里的麦苗刚刚泛青，旱得又都卷了叶，风吹来“唿唿”响，似土地吹奏的祈雨的喇叭。如果你弯腰在麦垄里抓一把土，朝空中一扬，风就会吹跑。用来浇地的杨家河早就干枯了。

盼雨、祈雨是全村人的头等大事。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妈妈从村后捡了一大筐瘦瘦的杨树发芽时掉下的“毛毛虫”，说：“到现在滴雨没下，吃点也算个添补。”我看着削瘦劳作的妈妈，把攥在手里交学费的通知书又偷偷放回了书包。从此，我和弟弟妹妹忽然长大了许多，再也听不到我们快乐的笑声。每天我只要看到天空飘着几片云朵，心里就升腾起无限的希望。每当风把云朵吹跑的时候，自己恨不得飞上天去抱住云朵。抱住云朵，就抱住了希望；抱住云朵，就抱住了全家人的笑声和金色的收成……

每天晚上，全家人都竖起耳朵，听县里的有线广播的“天气预报”，每当听到广播“今晚多云转阴”时，全家人的心里就安慰了许多。一次当听完广播“有小雨”时，夜晚竟做了一个梦：我裸露着身体，在雨中奔跑着，雨不停地下着，任淅淅沥沥的雨淋在身上，似洗了一个“天然浴”。激动、快活充满憧憬……梦醒了，我跑到屋外，皓月挂在半空，几颗星星忽明忽暗。我心里一阵酸楚，一阵凄凉。

相隔一天的傍晚，雨终于盼来了。

乡村大地一夜饱雨，树叶绿了，麦苗挺直腰杆了，小草舒展了……我在上学的路上用舌尖轻轻舔路旁小树叶上的雨珠，凉凉的，甜甜的、香香的……“春雨贵如油”，一切云情雨意，我似乎懂了许多。

一九八六年，我复员回家的第一个初夏，又是一个缺水干旱的季节。紧傍村东杨家河，有我们家一块责任田准备种地瓜，全家人早就隆起笔直的地瓜垄，一行行排列在那里，就等着下一场透雨，插秧了。

天天盼雨，天天失望。节气不等人，妻子说：“咱在河底下，挖一挖，要能挖出水来，插秧就有望了。”我和妻子第二天一早扛着铁锨，选了一块河床上最低洼的地方，先挖去上面一层板结实的硬泥块，下面的土有点潮湿，我和妻子一阵惊喜！一锨一锨我们用力往下挖着，太阳就要落山了，也没见到一点水，望着一米见方二米多深的深坑，我失望了。妻子见我懊伤烦恼的样子，在坑底抓了把土，用力一攥，土成团了。妻子充满信心地说：“快到水了！”说完她又用力挖了起来。坑越来越深，妻子在坑下把挖的土装在筐内，我在上面提，一筐、二筐、三筐……坑周围的土越堆越多。当月亮快要爬到我们头顶时，终于挖出了水！

回到家，我才发现妻子和我手上磨出了好几个水泡，灯下我帮妻子把水泡挑开，妻子帮我把手上水泡挑开时娇嗔地说：“水出来了。”

那一年，我们家地瓜获得了大丰收。每当我和妻子教育孩子时，就向他们谈起那挖坑取水种地瓜的故事。心里就充满自豪，但总忘不了，最后说：“要下雨，那一年的日子就更好过了。”

城里的雨停了，洗刷一新的城市更魅力无穷了！我的老家也在下雨吗？要是下雨时，你能去我老家的话，你会听到庄稼生长的声音，你会听到小树同雨滴交谈的声音，你会听到雨滴亲吻土地的声音，你会听到农民用心数雨滴——不，是数珍珠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