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久远的往事》

往事悠悠，往事难忘。

记得我们全家从城里下放到紧傍杨家河的乡村里，那就是我们祖辈生活的老家。下放到老家以后，家里的生活非常拮据，经常缺米少盐。一天，家里来了一位多年没见面的亲戚，妈妈狠心把唯一一只正在下蛋的母鸡杀了，它可是我们兄妹上学、用它下的蛋换铅笔本子的“小银行”。鸡杀好了，盐瓷罐里却没有一点盐了，只好叫我从邻居婶婶家借了一茶杯盐。

把亲戚送走后，晚上，爸爸妈妈在灰暗的煤油灯下，商量买头猪饲养，一来可把刷锅刷碗水用来喂猪，二来每年能出两圈上等的土杂肥，用来上自留地，或用来换工分，猪养大出圈的时候，也是家里一笔不小的收入。那天晚上，我和弟弟妹妹听了大人对未来的打算，都甭提多高兴了。幻想着猪养大后卖掉，买书包，买新衣服……

第二天，天刚朦朦亮，全家人用南墙根不知堆放多长时间的破砖烂石垒了地基，又用麦秸和泥垒起墙来，到太阳西斜的时候，猪圈终于盖好了。逢九是集，再隔一天，就到集了。妈妈倾尽全家所有的积蓄，花了35元钱，买回了一头憨态可掬、全身发黑无一根杂毛的小猪仔。我记得：那一天，是全家人下放回老家后，最欢喜最高兴的一天。

小猪带着全家人的希望进家了。刚上学的妹妹放学后，每天都要挎上竹篮，上村外地里打猪草。回家再把打来的猪草放在木板上，用刀剁碎，放些麸子倒上刷锅刷碗水，用根木棍在猪槽里拌匀，看着欢快的小猪馋馋地吃起来，才放心离开。

秋天的一个星期天，妹妹早早披着晨雾就去打猪草去了。半晌回来，妹妹打回的猪草鲜鲜嫩嫩的，上面还挂着露珠。小猪看见妹妹欢快的迎上去，妹妹抓了几把猪草放在了圈里，小猪吃得肚子鼓了起来。下午小猪就开始拉稀，可吓坏了妹妹，她站在一旁偷偷的抹泪。妈妈说：“是吃带露水的猪草的事。”我四叔在公社兽医站当兽医刚巧回家，给小猪打了一针就好了。从此，小猪吃饭的猪槽爸爸都要刷干净，妹妹割回的猪草妈妈用清水洗干净，小猪睡觉的窝，爸爸每天都要撒一遍干草木灰……

一天天过去了，街坊邻居同我们家一前一后买的猪，早就出圈了，我们家的猪没长多少。家里人不管是谁，一走到猪圈旁，它就“哼唧—哼唧—”的叫，给它拌好麸子洗得干净的猪草，它吃几口就用长嘴掀在一旁。然后生气躺在圈里晒太阳去了。我拿了块小石头投向小猪，它懒洋洋地站起来，抖一抖象钢针一样的猪鬃，眼里还露出一丝凶光，使你不由得联想到大森林觅食的野猪。

春节快要到了，家里连买幅春联的钱都没有。爸爸无柰地说：“咱家不发猪财，卖掉它吧！”通过熟人叫来公社屠宰站的人一看说：“太小、太瘦，不够等级，不要。”

妈妈叫我喊来三叔和本家的芹哥，晚上点上马灯，趁夜里偷偷把猪杀了。天不亮，驮到集上又偷偷把猪肉卖给了肉贩子。养了二年多的猪，总共卖了80多元钱。过春节有钱了，但春节过得一点也不愉快。

猪卖了，春天去了，夏天到了，妹妹放学回家常常站在猪圈旁，望着空空的猪圈刚落下的几缕新鲜的蜘蛛丝发呆。

2001年03月0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