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羽:“一条大河”激荡着爱国深情

2019年03月09日10:09  来源:《党建》杂志

19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宣告成立,中国的历史翻开了崭新的一页。正如毛泽东同志在他不朽的诗词中所写的那样:“一唱雄鸡天下白,万方乐奏有于阗。”70年风云变幻,70年天翻地覆,全国各族人民在伟大的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团结奋斗,艰苦创业,取得了举世瞩目的历史性成就。波澜壮阔的时代潮流激励着每个中华儿女的心,我们为祖国的日益强盛和欣欣向荣而倍感自豪。“我爱你!祖国”有奖征文活动开展以来,得到广大读者的积极响应,他们以饱满的热情,颂扬伟大祖国的历史变化,抒发对祖国母亲的无比热爱。本刊将从来稿中择优刊发。首篇我们刊登著名词作家乔羽先生饱含深情写来的《“一条大河”激荡着爱国深情》。

——编者

“一条大河”激荡着爱国深情

乔 羽

乔羽,今年92岁,当代著名词作家,第八届全国政协委员。曾任中国歌剧舞剧院院长、中国音乐文学学会主席。在70多年的创作生涯中,他创作了1000多首歌词,其中《让我们荡起双桨》《我的祖国》《祖国颂》《爱我中华》《难忘今宵》《人说山西好风光》《牡丹之歌》《夕阳红》等名词佳作广为流传,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

今年,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也是我加入中国共产党70周年。

一个没有祖国的人,身后一无所有。古今中外,凡伟大的艺术家都是怀着赤子之心的爱国者。吾辈虽说不上伟大,但我们都应当是祖国的赤子,没有理由不热爱祖国,也没有理由不报效祖国。

有人称“乔羽是当代领一代风骚的词坛泰斗”。这么说过奖了,我自认为只是找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爱国方式——为祖国而歌。这是一个很深的民族情结,是情在淌,爱在流,奔腾不息无尽头。

“我家就在岸上住”

我的家乡山东省济宁市,是黄河岸边著名的水乡。大运河穿城而过,泗河水绕城而流,微山湖碧波荡漾。

1927年11月15日我出生时,正是中华民族灾难深重的危急时刻。1931年“九·一八”事变;1933年日本强行攻占山海关;1937年7月卢沟桥事变,日寇大举侵略中国;同年12月30余万南京平民死于日军屠刀之下……

我来到世上第10天的上午,母亲正抱着我喂奶,突然一枚炸弹穿透屋顶直唰唰地栽到床前,冲起满屋烟尘让人喘不过气来,幸而是枚哑弹,我和母亲才大难不死。父亲闻讯赶来,找人把炸弹拖到野外引爆。

1941年,我14岁。弥留之际的父亲抚摸着我的小手,摸了又看,看了又摸,两行混浊的泪水在枯槁的面庞上浸漫着,沉默许久,只说了一句话:“你太小了!”在这多难之秋,父亲又撒手人寰,我顿觉人世的凄凉和无望,沉湎于迷茫的人生选择之中。

1946年春天,我正在济宁中西中学读书。因为成绩优秀,一位中共地下党员找到我说:“你愿不愿意到共产党办的北方大学读书?”

这真是天大的喜讯,我当即答应了。按照规定必须是秘密出行。我原名乔庆宝,必须给自己换一个新名字。正在冥思苦想时,看到外面正在下雨,灵感突现,就叫“乔雨”吧。觉得有点俗,遂又想到“羽”字,便有一种轻盈飘飞之感浸润心头。我当即告诉那位地下党员:“我以后就叫乔羽了!”这一叫就是70多年。

出发前的那天晚上,国民党攻城的枪炮声频频响起,我依偎着惊恐不安的母亲坐了一个通宵。第二天就秘密离开了家乡,把思念的残酷折磨留给了母亲。

“左手一指太行山”

北方大学设在太行山根据地邢台县城近郊。我们坐着马车上了太行山,过黄河时正赶上河水断流,马车在沙土地上艰难地行进,把马累得大汗淋漓,咴咴直叫。我们就从车上下来跟着马车走。

路上走了6天才到。我被编入北方大学艺术学院文学系的高级班。太行山是我的课堂。几乎天天要行军,有时上课都在行军的路上,或蹲在山沟里,或坐在石头上。

太行山对于中国革命,对于我本人都非常重要。来太行山之前,我还是一个不知命运归依何处的乔庆宝;进入太行山之后,我已经是共产党大学校里的乔羽了。从此,在济宁水乡长大的我,又有了巍巍太行的依靠。

1948年秋,我毕业后进入华北大学剧本创作室。与光未然、贺敬之、崔嵬等诗人、剧作家在一起工作。

1948年年底,北京即将和平解放。我作为文管会成员,奉命进驻北京长辛店。在迎接新中国开国大典的日子里,我带领长辛店3000多名工人参加了入城彩排。

1949年10月1日,当毛泽东主席用浓重的湖南乡音向全世界庄严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时,我站在金水桥上仰望国旗,热泪纵横。

此时此刻,我突然觉得自己顶天立地、扬眉吐气;此时此刻,我突然觉得天高地阔、春光明媚!

“让我们荡起双桨”

《让我们荡起双桨》,这首以少年纯真、甜美的声音唱出来的抒情歌曲,可以称之为我为新中国而歌的第一首作品。

《祖国的花朵》剧照

电影《祖国的花朵》拍摄于1954年春天,是新中国第一部反映少年儿童幸福生活的故事片。那年我27岁,在中国剧本创作室工作。严恭导演认为这部电影的主题歌由我来完成最合适,一是在年龄上与少年儿童较接近,二是我创作发表的《龙潭的故事》《果园姐妹》《森林宴会》《阳光列车》等七八部儿童题材的剧作已受到小朋友的喜爱。严恭导演找到我说:“花朵在春天里开放,我们的祖国已迈出春天的步伐,要把一种美妙的开始写出来。”

当时,我以一种近乎陶醉的心情接受了任务,可之后却被一阵阵躁热煎熬着。因为儿歌与儿童剧的创作不同,它必须符合儿童直感、本能、单纯、稚拙这些心理特征。一连几天毫无灵感,试着在稿纸上写了几笔,荒唐亦可笑。干脆放放再说吧。

一天,我和热恋中的女友佟琦在北海公园租了条小船,和过队日的少先队员一起在湖上泛舟。忽见有一船孩子向我们划来,他们悠悠然划桨的神态,小船儿推浪而行的憨态,瞬间打开了我的灵感之门:“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佟琦问:“你这是怎么啦?”我说:“快上岸,歌词来了!”

我拉着佟琦连蹦带跳来到一片绿草地上,掏出个小本子赶紧写起来:“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小船儿轻轻,飘荡在水中,迎面吹来了凉爽的风……”《让我们荡起双桨》就这样在北海公园诞生了,我长达半个多世纪的歌词创作生涯也在祖国的这个美好的春天开始了。

“这是美丽的祖国”

1956年夏天,我正在赣东南、闽西一带原中央苏区,为创作电影文学剧本《红孩子》搜集素材。长春电影制片厂导演沙蒙接连拍来电报,催我为电影《上甘岭》写主题歌。

我当时想一鼓作气把《红孩子》剧本写好,便回电恳请沙蒙找别人写。但沙蒙却不答应,又来了一封加急电报,电文长达数页,最后一连用了3个“切”字,3个惊叹号!

我只好遵命赶到长影,果真是十万火急,原来影片已经拍完,样片也已经剪出来了。只留下安排插曲的那几分钟戏,等歌曲出来后补拍。

沙蒙催我快写,我也不敢怠慢,忙问他:“你认为这首歌该怎么写呢?”他说:“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我只希望将来这部片子没人看了,这首歌还有人唱。”

我当即找人要来样片,躲在长影的小白楼里翻来覆去看了整整一天。尽管我是经历过战争的人,但《上甘岭》里残酷的战争场面还是让我惊心动魄,心绪难平。从此,我便沉浸在影片需要的那首歌词的创作当中。可半个月过去了,却没写出一个字,憋在那儿啦!沙蒙急,我更急。他几乎每天都到我房间来转悠,闲扯几句就走。我知道他是故作镇静,这反而使我更有压力。

那时,我至少有以下几种选择:一是大唱英雄赞歌,既贴题来又提气;二是来一个“反打”手法,大唱仇恨歌,控诉美帝国主义的残暴,既贴题来又解恨;三是贴着赞歌的思路走,来上几段“地大物博,文化悠久,山河壮美”之类的唱词,也不一定通不过。然而,上述几条都被我一一否掉了。这种俗套的作品不是沙蒙想要的,也不是我想要的,必须另辟蹊径,出新出彩。

写不下去时,我总爱在一个篮球场上转来转去。一天,天气晴转多云,突然有几个雨点打在我脸上,接着便雷声大作、暴雨滂沱,大地一片水茫茫。大雨过后,我发现一群孩子正嬉笑着在水沟里放草船。万没想到,正是这个小小的细节,让我脑海里蹦出一句歌词:一条大河波浪宽!我急忙转身回屋,一口气就把这首好像在心底“储藏”了很久很久的歌词宣泄般地写了出来。“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这是美丽的祖国/是我生长的地方/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

第二天早晨,沙蒙照例到我房间来转悠,我把稿子交给他看。他愣了一下,赶紧把稿子铺在桌子上,不足200个字的歌词居然反复看了半个小时。最后,他把稿子拿在手中,上下掂了一掂,只说了一个字:“行!”就笑眯眯地走了。

紧接着,沙蒙找到作曲家刘炽为这首歌配上了优美的旋律,又找到郭兰英担任领唱。当《上甘岭》电影首映式结束时,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沙蒙再也忍不住了,他哭了……

有评论说,《我的祖国》是一首优秀的抒情歌曲,深切地表达了浓烈的爱国主义思想。歌曲前一部分以悠扬的女高音形式,将思乡之情极其真切、自然地揉进了甜美的歌声中,使人仿佛看到祖国江河帆影漂移、田野稻浪飘香的美丽景色,后一部分用混声合唱形式,与前段形成鲜明的对比,唱出了“这是美丽的祖国”的主题,激情澎湃,气势磅礴。

《我的祖国》为我的歌词创作生涯开了一个好头。从此,我把祖国的命运与个人的命运与歌词的创作紧密联系起来了。在我的上千首词作中,流传比较广、唱的时间最长的就是歌唱祖国的部分,可称之“祖国系列”。出版社整理我的歌词集时,数了数,属于这个系列的共有45首:比如20世纪50年代的《我的祖国》《祖国颂》;60年代的《祖国晨曲》《雄伟的天安门》《人说山西好风光》《汾河流水哗啦啦》;80年代、90年代之后的《难忘今宵》《爱我中华》《祝福中华》《问国耻谁雪》等等。其中《我的祖国》《爱我中华》《难忘今宵》被“嫦娥一号”卫星带入月球轨道,唱响在浩瀚的太空。

我从青年写到老年,可以说万变不离其宗。虽然歌词的名字各有不同,而主题只有一个,都是我的祖国!没有变,也不会变。我老家有个作家出版了两本书,一本《乔羽恋歌》,一本《不醉不说 乔羽的大河之恋》。两本书都没离开过一个“恋”字。这就是祖国之恋啊!

我已是耄耋之年了,这辈子创作的这点东西最终是属于国家的,或许正应了一位诗人的话:只要有祖国在,乔羽的“一条大河”就会奔流不息……(来源:《党建》杂志2019年第3期,周长行、周潇湘根据乔羽口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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