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成丰：赴一场汉画之约

2018年3月12日，“中国汉画大展”在北京山水美术馆盛大开幕。近万平方米的展览空间，587件（套）来自29家文博单位展出的汉画拓片，构成了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汉画拓片展览。带着自己25件藏品前来参加这样盛大的展览，高成丰颇为兴奋和激动，心仪汉画十年，对他来说，这既是一场汉画盛宴，更是一次等待许久的汉画之约。十年间，高成丰一直行进在赴约的路上。

济宁市任城区汉文化博物馆馆长  高成丰

“玩”出一座博物馆

十年前，高成丰还是一位经商者。一天，他在朋友处看到精美的汉画拓片，令他想起了老家门口那刻有图案的石头。商业的眼光，幼时的喜爱，加上身边朋友的影响，让他迷上了汉画像石。高成丰说：“其实，我了解汉画像石比这还要早。小时候，老家门口的石桌下面就有两块汉画像石，我对那些刻着车马图像的石头，印象非常深，只是后来被村民盖屋压在了地下。”

济宁市任城区汉文化博物馆

高成丰的老家王府集村，位于济宁市任城区二十里铺街道。济宁在汉代是一个区域性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也是我国最早发现、保护汉代画像石的地区之一，汉画像石出土范围遍布全境，纺织图、秘戏图、车马图、孔子见老子图等汉画像石的出土，为了解当时的生产、生活、手工业、农业及儒家思想提供了宝贵资料。无论从数量上还是从内容风格上，济宁地区都堪称中国汉画像石艺术中的一颗璀璨明珠。但在当时，真正喜欢汉画像石的人并不多。商业眼光的敏锐，让高成丰抓住了这个收藏机会。他以一种“玩”的心态，从收藏拓片开始，逐步走向收藏汉画像石。高成丰的“玩”心，由此一发不可收，他放下经营多年的生意不做，全身心投入到汉画像石的收藏。积十年之功，高成丰收集了散落在民间的汉画像石，即便是一些残石也不肯放弃，他的藏品很多都来自桥墩、铺路石、猪圈、院墙、阳沟等处，如今他的汉画像石藏品已达200余块。其中，不乏《赵氏孤儿》《二龙戏珠》《驼象图》《孔子见老子》等精品。2015年，高成丰将自己收藏的汉画像石运回老家王府集村，他利用村头一处废弃窑坑，进行回填绿化，筹建起汉文化博物馆。经过两年多的建设，一处有花、有草，有水、有亭的乡村小院，俨然已经成为汇聚汉文化宝藏的博物馆。每每有人来访，高成丰总是带着一种自豪与谦恭，指着满院的汉画像石给参观者一一介绍。

高成丰与中国汉画学会名誉会长顾森（右）合影

2017年7月，济宁市任城区汉文化博物馆通过了济宁市、山东省文物部门的验收、批复。如今博物馆年接待参观者已超过5000人次。国内汉画研究专家朱青生、郑晓华、赵超、高文、武利华、胡新立等都到访过汉文化博物馆；中国汉画学会两任会长顾森、陈履生亲临博物馆视察指导。汉文化博物馆不仅吸引了北京故宫博物院、国家博物馆、首都博物馆、西安碑林博物馆、云冈石窟研究院、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四川博物院、四川考古院等文博单位的专家，而且成为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美术学院、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中国人民大学、四川大学、云南大学、山东艺术学院、山东工艺美术学院等高等院校博士、硕士研究生的研学地。日本福冈大学、美国、法国、韩国、意大利等国家的学者也先后到访考察了博物馆。

居高才能声自远

高成丰以一颗“玩”心在释放自己的汉画情怀。制作汉画拓片的过程中，他发觉脱离了原石的汉画拓片，以素墨拓本的图像形式，在黑白灰的交响中，让人产生出五彩缤纷的视觉暗示与丰富联想。高成丰认为，拓片上的素墨，蕴涵着返璞归真的朴素与本真，这种对墨的运用不同于绘画与书法对墨的运用，它使汉画超越了视觉意义上的色彩，脱离了日常生活的情境，以及自然的物理现象，达到了哲学意义上的精神高度，在朴素中尽现出物象之美。汉画拓片通过明暗、虚实、粗细、静动等一系列对比关系，形成恢宏和谐的画面氛围，使汉画意境趋向沉雄博大。为此，他成立任城区汉文化研究中心，并踏上了寻访专家、学者的求索之路。经朋友介绍，他前往北京登门拜访过时任中国汉画学会会长的顾森先生；多次到国家博物馆请教陈履生先生。

陈列有序的汉画像石

高成丰深知做这件事情的艰辛，也深知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和靠山的人做这件事情的难度。即便如此，他依旧一意孤行，走在自己的路上，向着心中的方向。每每与那些学识渊博的专家、学者当面聆教之后，他常常首先发觉自己的浅陋，从而激发起更广泛读书、更深入求知的强烈欲望，他从中不仅发现了汉文化的辉煌瑰丽，而且感受到其中震古烁今的魅力。2010年，他牵头筹备举办“济宁市首届汉代石刻国际研讨会”，该活动由任城区政府主办，邀请到北京故宫博物院以及日本、韩国等60余位来自海内外的专家学者参会。2012年，高成丰加入“中国汉画学会”，成为该会会员。他说：“居高声自远，只有瞄准高目标才能快速进步，只有与高手一起‘玩’才来劲。”从2012年开始，高成丰接连申请承办了“中国汉画学会第四届理事会第四次会议”、“中国汉画学会第四届理事会第九次会议”和“中国汉画学会第十四届年会”。2015年10月，他在“中国汉画学会第十五届年会”上当选为中国汉画学会理事。

汉画像石《车马出行逐鹿辅首衔环图》

收藏汉画像石高成丰以“玩”的心态，进入一种“乐”的境界，他自得其乐，满心欢喜地致力于汉文化的交流、传播、研究和应用。收藏汉画像石的十年间，他组织编辑出版了《济宁市首届汉代石刻国际研讨会论文集》《中国汉画学会第十四届年会论文集》《汉画遗韵》《文化任城》等多部汉画研究著作。将汉文化博物馆定位书法家的乐园，先后与吉林省书协、湖南省书协、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大学等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书法家们经常到访博物馆，题跋汉画拓片。高成丰对于汉画像石有着许许多多的想法，总是能够在不经意间冒出一些新奇的点子。收藏初具规模后，他从前人的汉画题跋中感悟到，没有当代学者、专家、艺术家的题跋，汉画的研究注定是单薄的。他说：“拓片经过题跋，就会把时间、地点、事情经过，乃至故事情结等都留在上面，这就是文化。而且，题跋是手写的，具有唯一性。”为此，他邀请《中国书法》杂志主编李刚田、朱培尔先生对馆藏汉画像石拓片进行了题跋；邀请著名画家程风子先生到访博物馆，邀请韩天衡、王友谊等先生对馆藏汉画像石进行系统拓制和题跋。高成丰能够广结汉画缘，靠的是机缘、人缘和真诚，在其人脉中，不乏饱读诗书的文化学者、熟悉田野考察的文物专家、以及收藏家、鉴赏家。到济宁市任城区汉文化博物馆来的学者、画家、书法家多了，相互间的交流自然也就多起来，高成丰从中的收获也颇为丰硕。他非常尊崇汉画，对汉画也开始有了自己的见解。他认为，“汉画是一个很好的源头，可以汲取的东西太多太多，也考验着我们每一个人的悟性，需要我们认真地去分辨、提炼和取舍，才能做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将汉画最有益的部分融于当代艺术生活之中，这本身也是一个创作过程。”

汉画像石拓片《太平有象》  程风子题跋

大美唯尊汉文化

汉画像石《交龙秘戏图》

就在大家都替高成丰高兴之时，他却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中的不易。收藏汉画像石不容易，建起博物馆也不容易，但是，“养”一个博物馆又谈何容易？身为馆长，如何经营好一家民营博物馆？已经现实地摆在了他的面前，成为他绕不过去的坎。换句话说，就是博物馆需要钱！从不为钱发愁的高成丰，如今开始变得谈钱啦。在“中国汉画大展”上，韩美林宣布展览开幕后激动地表示：“两千多年前，咱们的老祖宗就能有这么奇幻瑰丽的想象，同时又有水准如此之高的艺术表现手法。在老祖宗们留下来的文化财富前，我简直要跪下来了！汉画是难以匆匆理解的文化现象和艺术宝库，它们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身在现场的高成丰被韩美林这番话感染了，他说：“尽管博物馆是个很花钱的事，但是它值得我付出，所以我一直在坚持，一定会找到办法的。”其实，为了汉文化博物馆，高成丰一直在努力，从未停止过探索的脚步。这些来自两千多年前的作品，古拙质朴大气，有生活场景，有神话故事，当它们共同交织在同一个画面时，会有一种奇幻的感觉。高成丰仿佛正在奔赴一场久远的盛宴，明知不能穿越，却还是期待能抓住一点汉风的裙裾。

高成丰在“中国汉画大展”上向韩美林（中）、陈履生会长（前左）介绍自己的参展藏品

汉画像石本身是一种艺术，个中意象，情态生动，相映生辉，鲜活有趣，尽显中华文化的正大气派，构成了和谐统一的高妙境界，令每一位观者由衷叹服，也令高成丰陷入深思。他坚信，得益于中国新兴收藏群体的崛起和文化产业政策的引导，只要将博物馆的经营路径瞄向文创产业，就会找到博物馆可持续发展的出路。在高成丰的心底藏着一个“借古开今”的新玩法，他在潜心寻找汉画中哪些传统与现代的差异，他想从中提炼出富有想象力的审美新元素，去塑造具有生活气息和时代感的文创产品。为此，他不仅多方请教专家、学者，还以务实的姿态，与山东工艺美术学院展开合作。目前，他策划的“师汉堂”产品研发初见端倪，“有言”文创系列的品牌规划也已展开，从而在民营博物馆运营方面迈出了有益的探索步伐。济宁市任城区汉文化博物馆现在是济宁市文物局第一批授牌的“文创基地”。当地党委、政府也给予博物馆很多的支持，高成丰本人被授予首届“济宁文化名家”、济宁市“五四”青年奖章和济宁市文化工作先进个人等荣誉，成为任城区政协委员。为了赴一场心仪已久的汉画之约，他开始发力提高自己的艺术修养，喜欢上了书法、篆刻、陶瓷等，并自己尝试烧瓷，建造“高家窑”，烧制出一批批独具汉画特色的艺术瓷器。高成丰现在还是山东省书法家协会会员，济宁市书法家协会副秘书长，济宁市青年书法家协会副主席。

高成丰（左）与韩美林（中）合影

尽管要走的路还很长，但是，高成丰心明眼亮，他说：“为了心仪的汉画之约，一切付出、一切辛苦、一切努力，都是值得坚持的。”如今，汉画中那些生动夸张，鲜活灵动，十分难得，尤其是不失浪漫的情愫，令高成丰获得了一种古今交融的审美体验，他正在开启了新一轮的奔波。